第二天上午，老舅打着哈欠回来了。
屁股还没做热，就被我这个外甥一通追问。
在我的追问下，老舅犹豫了很久，终于决定告诉我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。
但要我作好心理准备，说因为他经历的世界，不是我可以想象的。
我也凝神屏息，准备认真地听老舅的故事。
老舅恐怕是很久没和人聊自己的事情了，话匣子打开了就几乎收不住。
话从老舅三岁开始，在当时的上海老家，有一个很大的宅子，三进三出算是个大户人家。
老舅的外婆，也就是我的曾祖母，是那一个大家庭的主人。很奇怪的是，这么大的一大家族里面，多年以后，竟然一直没有男丁！
据说原来其实并不是这样。曾祖母他老人家一生总共生养哺育十二个孩子，但其中的五个男孩子不是早早夭折，就是在战争的年代遗失了，仅仅在安家上海以后，留下了包括我的外婆在内的五名女儿。
而这五名女儿的孩子仍然全都是女子，包括我母亲、姨姨，以及一大堆的表姨。直到我老舅的出生才打破着这一个尴尬的僵局。
老舅出生时我的外婆已经三十几岁了，身体营养都不是很好，落地一秤才三斤三两重，而且浑身发白，血管都看得见，出生时更是一声没有哭，险些被当作死婴。
但这个孩子还是给整个家族带来了快乐，意味着毕竟是大家庭里，几十年里真正的一个男孩子。
老舅被疼爱有加，比起几位岁数差不多的表姨，老舅每次在吃饭的时候得到的点心和排骨都比别人的多。
然而，就不见他有一点长胖，依然是清瘦无比，倒像个女孩子。
再到后来，大一点的时候，老舅就能看到些奇怪的东西了。在有限的记忆里，蛇妖和仙女是印象最深刻的。
老舅从记事起就非常懂事，曾祖母年纪很大了，身体也不太好，需要有人给捶背揉肩，老舅有时候晚上睡觉前会去找她老人家，帮着按摩。那天，月亮很足，月光把庭院照得非常亮，在进屋之前，老舅突然看见漆黑的屋子里有两点黄色的亮光，还有丝丝的声音。
顺着月光仔细一看，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就盘在曾祖母的床底下，粗粗壮壮的，也不知道有多长，正吐着信子。而她老人家却毫无察觉的打着呼噜睡得正香。
老舅第一个反应就是发出尖叫。但看着那条巨蛇深邃的眼睛，居然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！
紧接着，耳朵边上似乎出现一个声音，轻轻的告他她：小家伙，我没有恶意，你们家人曾经救过我的性命，我在这里是保护你们的。
随后嗖的一声，大蛇就钻到漆黑的角落里了。老舅这时候才能动弹，连忙跑进去。可是，那条巨蛇已经无影无踪了。
这件事后来成为了一个笑话，家里人都说老舅做了个白日梦。而事实上，他曾经见过的巨蛇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另一件事，差不多也是在老舅那个年纪的时候，离得很近。
祖宅院子里曾经有一棵巨大的桑树，似乎说有百年的历史也不为过，几个人合抱那么粗。
每年结桑椹的时候，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事。紫红饱满的果实，能甜得掉牙，剩下的还可以给周围的邻居分享。
老舅也很喜欢吃桑椹，所以经常站在树下发呆，畅想着能吃到美味桑葚的时节。
突然有一天，他看见了一个衣衫飘飘的女子坐在树枝上哭泣。老舅当时也就只有四五岁的样子，也不懂得什么叫害怕，直接问到，阿姨，你怎么哭了？
那女子似乎很惊讶有人能看见她，见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，便告诉老舅说，自己的家园就要被毁掉了，只能离开这里。可是这里已经生活了很久很久了，她十分的舍不得。
老舅说，那就不要走了，住在我们家吧。这里很好的，婆婆人很好的，会请你吃排骨和桂花糕。
那个女子哭得就更厉害了，不肯再说话，最后展袖飞了起来。
老舅眼前一花，哪里还有那美貌的女子？于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其他的表姐妹，却又经历了一顿嘲笑。
老舅这一回倒也没有介意，只是每天经过庭院的时候，会多注视一会那棵巨大的桑树。
奇怪的是，那年的夏天，年年丰收的老桑树居然颗粒未收。随后文革开始，老家的宅子就被政府收走了
巨大的桑树也被彻底的铲平。据说砍伐树木的时候，非常费力，最后还留出了很多暗红色的液体。然后的几年里。那一片地盖成了楼房。
我听到这些故事更加吃惊了，对老舅说，难道今天我听到的，才是真实的经过么？和我小时候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啊，这回是可限制级的了！
老舅答道，是啊，以前是怕你不相信，才当做小故事给你讲的。我也是直到后来才知道，桑树是很特殊的一种树。
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传说，中国叫做扶桑神树，据说能通天地。桑树属阴，可以聚集阴气，易于产生树精等物。而且所在之处人的生产多为女性，这也是我们家族全是女性的一个原因。
后来分了家以后，由于桑树不存在了，阴气过盛的情况才被改善，我才多了几个表弟。
老舅似乎是陷入了儿时的回忆，沉思了片刻，我没有打断他，只是为他到了一杯水。
接着讲道，在年纪大一点以后，还曾经有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！
外公外婆原来工作忙，没时间带孩子，才把老舅扔到了上海老家。
文革开始了，便又把老舅从上海弄回了地方。
现在儿子回到自己身边，居然发现已经可以读书写字，背诵几十首唐诗了。上小学的时候，老舅便被誉为神童。
中年得子的老两口得意非凡，认为是多年勤勤恳恳为党为国作贡献的付出有了回报，逢人便夸自己的孩子。
可是老舅并不是真正的快乐，相反地，一直很憔悴，因为他的房间里有另外一个“人”。
后来才知道那便是鬼魂的所在！可能是原先住在这套房子里的老同志，因为留恋生前，久久不愿离去。
老舅此时年纪虽小，却也知道危言耸听的后果，知道即使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，硬是把这些事情生生憋在肚子里，一憋就是七八年。
开始的时候，那个老爷爷每天都出现，后来随着老舅长大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，最后竟然很久都没有出现了。
老舅此刻如释重负，也将年满十五岁，开始了高中的生活。
可是撞鬼的事情并没有结束，刚上高中不久，有一次晚上在外面走动，路过在空旷楼道里的时候，就发现玻璃反光里面，自己肩上多了一个脑袋，这一下子可是非同小可，以前见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，都能离自己有一定的距离。这次这个好像要在自己身上安家一样，怎么也哄不走！
老舅也是主意很正的一个人，后来就去旧书市场找一些关于降妖捉鬼的书，想通过上面的方法，把这个东西赶走。
鸡血狗血都用了，符也学着画了不少，可就是没用。而且自己肉眼看不到他，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能看见，那是张铁青色的脸。
直到有一天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找到了他，说可以为他解除苦恼。
老舅一开始并不相信，但那个人用手势在自己的脸上做了一圈动作后，就清楚地说出了他背后鬼魂所处的位置和样子，让他叹为观止。
随后又凭空画了一道老舅从没见过的符。与此同时，只觉得背后一紧一松，抬头看见一股青烟随风而去。再次望向照镜子，那个铁青面孔已经无影无踪了。
老舅说，这个男子后来成为了他的良师益友，也为他打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天地。
用那个人的话讲，老舅是普通人中的异数！身上的阴气远比本应该占主导的阳气中的多。而且，虽然没有经过修炼，但天生就是阴阳眼，因此才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。
又说，老舅已经注定要和别人过不一样的人生，如果强行要让自己和普通人混为一谈，只能悲惨一生。所以应该尽早进入修道的领域。
男子临走前给了老舅留下了很多奇书。
之后的日子里，这些书便成了他兴趣所致，废寝忘食的学习这些周易八卦的东西，也因此荒废了学业，被周围人认为是中邪，走火入魔，不务正业。也就有了到今天为止，与外公外婆，我的母亲、姨姨关系还一直存在的裂痕。
听到这里，我不禁乍舌无比：原来老舅居然有小说里才有的能耐，而且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居然可以是真实存在的。
老舅说，没有错，如果鬼魂之说真的不存在！真的没有这些东西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见过呢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撒谎，而且，传说都是现实的影子，你也应该能理解吧。
我点了点头，继续问道，那后来呢，还有你那位带你入道门男子到底是什么人。
老舅突然间眉毛竖了起来，一字一顿地说，下面我要告诉你的事情，是一个极大的秘密！现在世界上活着的人中，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。你要保证在听过之后，永远把这些事藏在肚子里，明白吗？
我被老舅突然的变化下了一跳，但还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！
可接下来老舅的一句话却把我真的吓住了。
你知道带我入门的人是谁吗，他就是――严九诚！
不会吧，严九诚！？我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，这个人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！